躺在敌机炸弹留下的黄土坑里，凯尔下士目不转睛的盯着天上不停盘旋的侦察机，他的左腿已经被榴弹炸断，伤口处的鲜血源源不绝的向外冒出，将身边枯萎的白色小花染成殷红。
记得上士有告诉过他，要想在战场上躲避轰炸机的空袭，那么躲在之前的炸弹坑里将是不错的选择，因为炸弹重复在一个点爆破的概率将大大降低，虽然这对地毯式空袭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。
“已经要结束了吗？”
他缓缓的张开龟裂的嘴唇，试图让空中滴落的雨水流进干涸的喉咙中。记得刚踏上战场的时候不安和恐惧占据着他整个身心，现如今除了困觉以外只剩下平静。
“我快要死了吗？”
远处的炮火声逐渐平息，他知道敌人将要发起总攻，阵地丢了。
“或许我还可以做些什么吧！”
凯尔用力的尝试着抬起毫无知觉的右手，这种时候装死是没有用的，敌人会用刺刀用力的刺入自己的心脏，来确认自己的死亡。
“可恶，还差一点！”
下士的手如同绑上了铅石一般，经过很长很长时间（实际上只有1分钟）才得以动弹。
他费力的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，终于找到一个蓝色的军用小本子。
“或许我可以写点什么。”
凯尔感到有些疲乏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。
他想起了存在里卖花的小姑娘——丽莎，那是一个淳朴而又美丽的姑娘，每次都会悄悄的将剩下的粮食拿出来分给他吃。也正是为了那个女孩，他决定在报社找一份写文的工作。然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在上班的前一天被一群人套上了军装，用装煤的火车强制拉上了前线。
“亲爱的丽莎，我….”
话说到一半，下士被自己脸颊上的一道清泪打断。没想到在这种时候，就连‘喜欢你’几字都说不出口；他闭上了眼睛，如果可以的话，真想活着回去亲口对着少女说出这久违的真心话。
“如果我们结婚了，一定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吧！和你一样美丽善良的女孩。”
————
站在医院的走廊里，我紧张而又焦虑的等待着。
“凯尔先生，您需要一杯柠檬水吗？”
穿着白衣的少女关切的将一杯盛满水的玻璃器皿递给我，试图安抚我那焦躁不安的情绪。
“我太太情况到底怎么样了？这都已经进去这么这么长时间了，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？”
再温婉儒雅的绅士，也会受到情绪波动影响而仪态尽失，更何况我只是一个从前线幸存下来的小兵。
“我们正在努力，相信您的太太一定会平安无事!”
护士显然见过各种各样的家属，应对我的抱怨并没有露出不满或慌张的神情：“柠檬水放在您的身边，如果还有其他的需要可以尽管找我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的帮助，需要帮助的是我的太太！”
我望着护士远去的身影，小声的抱怨着。
“谁是丽莎的家属？！家属快点过来签字！”
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坐在长椅上的时候，一阵急促的推门声和叫嚷声在手术室的大门口响起，一个带着橡胶手套的医生助理从手术室里走出来，手上拿着一份文件。
“见鬼！签字是什么情况？！我不是来谈合同的！”
在一把抓过医生手上的文件后，我的心在一瞬间掉入冰点：“你什么意思？！”
“产妇现在状况很复杂，我们已经尽力了，孩子和母亲只能保住一个，我们不能保证二者都能挺过去。”
我不喜欢这个医生，在说出这种令人心痛的决定时，他竟然没有一点犹豫，语气中甚至没有一丝感情。
“我警告你，如果我的妻子和孩子中任意一个有所闪失，我会亲自拧断你的脖子！”
灼热的血液通过身体上的青色管道涌上我的大脑，一双在战场上夺去生命的手紧紧的提起医生的衣领。
“我想我说的很明白了，签字也许可以活一个，不签就没有希望。”
医生瞪着我，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。
人生的路上会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，但是这种用生命作为筹码的选择最为困难。
我缓缓的松开了手，用充满痛苦的沙哑声音向他求助：“求求你了…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…”
“我们会尽力的，但是字还是要签。”
再犹豫了片刻后，我选择了我的妻子。
虽然我很想见到那个小生命，但是相比妻子来说，我更偏向朝夕相处的另一半。
或许这就事报应吧，对于在战场上夺取他人生命的我来说。
做完了这系列让人头疼的抉择后，我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上，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裁决。
我不相信神明，因为战场上没有神明。
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，而我的却如同深陷虚无的梦境中一样，没有一点点存在的概念。
四周的声音被灰色的空气一点点的压缩侵蚀，整个世界变得黯淡无光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医院的长廊。
“凯尔先生，祝贺你，喜获一名千金，母女平安！”
母女平安啊….
我的大脑有一瞬间如同空白一般，被突如其来的喜讯清空一切情感。
“凯尔先生？你不打算来看看你的孩子吗？”
护士小姐微笑着抱着被襁褓包裹的女婴，示意我走上前去。
“这…就是我的女儿吗？”
我激动的看着女婴，却不敢伸手。
“当然，你真的不打算抱抱看吗？很乖的！”
护士一片轻轻的晃动着手中的女婴，一边嘟着嘴哄着她。
“我…的…女儿！”
幼小的生命被暖暖的放在了我的怀里，滚烫的泪水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滴落在她的额头上。
原来有女儿的感觉是如此的神奇，那一刻我的生命发生了改变。
我要当爸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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